自今年 1 月唐纳德·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围绕着可再生能源转型和下一代技术所必需的关键矿产,人们的兴趣和关注与日俱增。对镍、钴、锂、锰、铜、稀土元素及其他金属资源的争夺,促使特朗普政府在刚果民主共和国和乌克兰推动安全协议,并对格陵兰岛发出武力威胁。而就在上个月,这场争夺还延伸到了从深海开采关键资源的领域。
4 月 24 日,特朗普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尽管该命令缺乏具体细节,但凸显了其政府希望通过扩大在美控海域的作业以及建立州际伙伴关系在国际海域开展项目来探索和开采关键资源的意愿。这一举措的关键因素显而易见:中国目前在关键矿物的开采和提炼方面占据主导地位。这项行政命令实际上表明,尽管中国现在掌控着陆地上的关键资源,但美国将寻求在海上主导这一领域。
如果说 20 世纪是由谁来生产以及控制石油的开采和提炼来定义的,那么 21 世纪则将由谁来生产以及控制关键矿产的开采和提炼来定义。如今,中国掌控着从 60%到 95%不等的各类关键矿产的开采和提炼能力,而美国仅因前总统乔·拜登政府努力扩大对陆上资源的获取而成为远居其后的第二名。
特朗普有关深海采矿的行政命令标志着这场竞争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但同时也可能充满危险的领域。尽管技术不断革新,但我们对海洋世界的了解仍然十分有限,仅探索了其中的 5%。我们所知道的是,在国际水域的深处蕴藏着关键资源。但获取这些资源将会带来环境代价和不确定性。
关键资源用于何事?
在全球范围内,要实现《巴黎协定》下的气候行动目标,意味着到 2050 年实现净零排放。为达成这一目标所需的可再生能源转型,将使镍、锂和铜等关键矿物的需求增加两倍至八倍。新兴技术、数据中心和人工智能也将以尚未完全了解的方式提升对关键矿物的需求。
目前所知的陆地关键矿产资源无法满足向可再生能源转型的预期需求,更不用说满足技术及人工智能领域的需求了。以镍为例,2023 年全球镍矿产量为 360 万吨。但预计到本世纪中叶,需求将增长四倍。虽然已知陆地镍储量约为 1.3 亿吨,但据估计,太平洋深海区域的镍储量可能超过这一数字的两倍,达到 2.7 亿吨。
为了获取此类及其他资源,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关键资源的竞争如今似乎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海底采矿。但哪些行业将从这场竞争中获益,以及它将如何影响我们的环境,仍有待讨论。
特朗普政府为获取关键矿产资源而努力,与此同时却在国内放弃碳排放目标,破坏清洁能源项目。因此,特朗普政府通过陆地和海洋项目获取的任何关键资源,都可能被从可再生能源转型中抽离,转而用于数据中心、技术创新和人工智能领域,而这些领域恰恰是能源和水资源消耗大户。这些资源也可能被用于军事需求。
管理国际水域
然而,特朗普的深海采矿计划将会遭遇障碍。国际海底管理局(ISA)有权在国际水域执行、管理和规范渔业及资源的开发。ISA 是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CLOS)设立的,美国在该公约的谈判中发挥了核心作用,并最终签署了该公约,但尚未批准。除了管理国际水域和协助解决海洋领土主张争端外,《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还赋予签署国对其大陆架向外延伸 200 海里的专属经济区(EEZ)的控制权。
国际海底管理局已多次专门开会讨论从国际水域开采关键资源的潜在可能性、风险以及相关政策。一些会议还讨论了“污染者付费”的预防原则,即造成任何损害的一方必须为此买单。在环境保护和企业活动中,“污染者付费”原则以不同形式存在,但在美国和其他地方,最终政府和企业都要为损害买单。由于国际水域的定义是超出单个国家的控制范围,因此在国际水域开展业务的采矿公司和其他相关方理应受到比在传统采矿中更为严格的“污染者付费”原则的约束。
然而,迄今为止,国际海底管理局尚未就深海采矿达成任何广泛的条款。尽管如此,目前已有 17 份合同正在太平洋的克拉里昂-克利珀顿断裂带进行关键资源的开采试验,此外还有几份合同在从印度洋到大西洋的水域进行。目前在国际海底管理局合同下进行试验性开采和研究的实体包括来自印度、中国、日本、韩国和俄罗斯等国的公司和国家研究项目。希望在国际水域勘探和开采关键资源的公司可以直接向国际海底管理局逐案申请勘探研究合同;对于位于各国专属经济区内的区域,它们必须向相关国家政府申请,届时适用该国的法律和法规。
特朗普有关深海采矿的行政命令可能会促使国际海底管理局最终制定国际水域采矿的具有约束力的标准。但鉴于其政府对多边主义的敌视态度以及对国家主权的拥护,美国的这一举措也有可能导致一种更加单边和竞争性的做法,监管和监督则会滞后。
深海采矿的风险
大约三分之二的海底被认为是深海海底,其定义为位于 200 米或更深的区域,尽管深海采矿获取关键资源通常发生在 400 米以上的深度,甚至深达 5000 米。这些区域占地球海洋总体积的 95%,是地球上最大的生物栖息地。显而易见,对它们进行采矿会带来非常严重的风险,不仅对海底本身,而且对整个地球也是如此。
开采这些深度的资源成本高昂,比传统的陆地采矿成本高出多达 25 倍。为此需要使用远程海底采集车从羽流中采集结核和结壳。海底采集车通过管道将开采的资源送回上方的驳船或采矿支持船。
这种活动会搅动海底的沙子和尘土,扰乱海底环境,同时还会将大量废弃的泥浆重新倾倒回海底。这对气候变化有影响,因为海底沉积物也是巨大的碳汇。扰乱它还会产生大量的碎屑云团,损害光合作用,对水生生物造成严重破坏,从而干扰地球将二氧化碳转化为我们赖以生存的氧气的循环过程。
基于这些原因,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和绿色和平组织表示,深海采矿应推迟到有有效的监管措施、环境评估标准以及对将遭破坏的脆弱生态系统有更深入的了解之后。除此之外,这些活动还可能触发潜在的气候变化临界点,给地球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因此,包括希腊、法国、巴拿马和帕劳在内的 32 个国家呼吁对深海采矿实施临时或永久禁令。此外,沃尔沃、三星和谷歌等公司也承诺避免使用从深海开采的关键矿物。
鉴于高昂的财务成本和环境风险,更可行的办法是通过提高回收能力和能源效率来促进陆地关键资源的更高效利用,同时资助有助于弥合已知常规矿产储量与不断增长的需求之间差距的技术研究。
相比之下,特朗普对环境和气候问题的漠视态度十分明显。他急于推动深海采矿,其结果很可能同样适得其反。将深海采矿视为万能药的做法忽视了其巨大的环境和社会代价,这意味着“让化石燃料留在地下”的口号如今也需要加上“让关键矿产留在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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