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喀土穆——喀土穆街头的孩子们又开始玩耍了。

　　他们在阴森的街道上骑着自行车，享受着空无一人的道路和高速公路带来的自由。

　　背景中，人们在清扫被砸坏的店面外的碎玻璃，或者清理自家房屋中的瓦砾。

　　路边有几家摊位供应茶和咖啡，一家颇受欢迎的面包店的店主在阔别两年后也回来了，又开始卖面包了。

　　这是苏丹首都喀土穆逐渐复苏的一些早期迹象，这座城市正在慢慢恢复生机。

　　3 月，在经历了数月的激烈战斗之后，苏丹军队从在战争期间占领首都的快速支援部队手中夺回了这座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市。该组织对留在那里的少数居民施加了广泛的虐待和暴行，因此当军队重新夺回这座城市时，人们纷纷感到如释重负。

　　但如今这座城市已今非昔比。

　　苏丹的首都曾经是一座繁华、多元化的都市——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拥有 600 万人口。

　　摩天大楼高耸在一片朦胧的撒哈拉沙漠景观之上——这里是现代建筑与历史遗迹交相辉映的活力熔炉，位于尼罗河的交汇处。墙壁和门廊上爬满了九重葛，车辆和驴车挤满了街道，河岸两旁排列着热闹的餐馆。

　　但苏丹军队与准军事组织快速支援部队之间的战争，将首都乃至整个国家都变成了战场。这场冲突据联合国称造成了世界上最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

　　在喀土穆，一条又一条街道满目疮痍，两旁是残破的公寓楼和破损的店面。

　　在苏丹争夺政权的激烈战斗中，这座有 200 年历史的总统府的正面被纵火焚毁。

　　被烧毁的车辆散落在喀土穆大学的校园里，学术论文和弹药散落在草坪上。

　　市场、电影院、餐馆、咖啡馆，这些曾经充满生机的地方，如今已被战火摧残。

　　被普遍认为由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支持并提供武器的快速支援部队占领苏丹首都喀土穆长达两年之久，对留下来的少量居民施加虐待、酷刑和性暴力。就在一个月前，苏丹武装部队将这支准军事部队逐出了首都，这是这场战争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破碎的城市

　　美国国家公共电台在苏丹军队重新夺回喀土穆的一个月后前往该地，尽管满目疮痍，但还是看到了复苏的最初迹象。

　　一些郊区和城市边缘地带再度变得热闹起来，集市里摆满了售卖食品杂货的摊位。

　　但战争造成的损失显而易见。联合国机构的援助卡车正在城市中穿行;联合国称苏丹的饥荒是数十年来全球最严重的。

　　间歇性的爆炸声在背景中回荡。快速支援部队部署的“自杀式无人机”偶尔袭击喀土穆的目标，但越来越多地在喀土穆州地区和其他城市发动袭击。

　　每天都有少量从喀土穆流离失所的人返回家园，但这座城市的大片区域仍无法居住。缺水、停电，几乎没有任何公共服务。

　　而且城市中的相对自由并未惠及所有人。据当地的人权组织称，军队及其盟军已逮捕了数百名涉嫌与快速支援部队有联系的人，其中至少有数十人被杀。这些暴行引发了苏丹国民和喀土穆边缘群体的愤怒和恐惧，他们被认为与快速支援部队有联系，该部队从南苏丹招募了雇佣兵。苏丹军方表示正在调查所报道的暴行。

　　在苏丹各地由军队控制的地区，也有类似的虐待行为被报道。在乌姆巴达，这是靠近喀土穆的一个最近被苏丹军队重新夺回的地区，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目睹了六名被蒙住双眼的年轻人被逮捕，他们排成一列走进军队驻扎的住所。当被问及这些人的身份以及为何被蒙住双眼时，军队拒绝置评。

　　被洗劫的首都

　　冲突造成的巨大破坏因过去两年来快速支援部队的大规模掠夺而进一步加剧。

　　尤素福·阿尔迪(Yusuf Aldy)一家在喀土穆拥有一家面包店，他们住在店上面的三层楼里。今年 4 月他返回时，发现家中有快速支援部队(RSF)战士的作战服，而家里的大部分财物都不见了，包括电视、电子游戏机、空调和灯具。

　　但生意基本上还在。他说：“我回来的时候，邻居告诉我们，国民自卫队实际上在经营这家面包店。他们一直开着店，卖了几个月的面包。”

　　几乎全市许多家庭和商铺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从珠宝到水管和金属屋顶。在阿尔迪的家以及几乎每一处有人居住的建筑里，墙上的电线和埋在地下的电缆都被扯下来，只为了获取铜。成堆的塑料电线被丢弃在城市各处。

　　苏丹喀土穆州政府发言人阿尔提布·萨阿德称：“可能是多达 100 万吨的铜从喀土穆被盗。”此次盗窃事件导致该市大部分地区陷入黑暗。“这是对苏丹人民犯下的罪行。很明显，他们想毁掉这个国家。”

　　对历史的攻击

　　甚至苏丹的珍宝也遭到了掠夺。位于喀土穆市中心的国家博物馆收藏了近 10 万件文物，这些文物的历史可追溯到 4500 多年前：有木乃伊、宗教器具以及伊斯兰教、基督教和麦罗埃时期苏丹历史上的古老工具。

　　其中大部分都被盗走——或者遭到破坏。博物馆入口处几尊努比亚王室的巨型花岗岩雕像的手臂被砍断。存放着数千件文物的容器被纵火焚烧。

　　行政大楼内的档案和文件遭到了洗劫和破坏。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看到几个办公室和房间，里面似乎有“RSF”武装人员在离开前排泄过。

　　穆萨·埃尔法杜尔是一位在博物馆工作了 27 年的考古研究员。“我无法形容这些物品有多么重要和珍贵，因为没有我们的历史，我们还有什么?”他说道。

　　学校和医院变成了酷刑室

　　快速支援部队对喀土穆的占领以残暴著称。医院遭到洗劫并被迫关闭，这意味着无数人因缺乏医疗救治而受苦。应急响应室是一个由基层活动人士组成的网络，为民众提供重要支持(该组织去年还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提名)，它成为了生命线，但往往也无能为力。该网络的活动人士杜阿·塔里克说：“我们失去了太多人，因为我们无法获得最基本的药物。这太令人心碎了，因为很多死亡本是可以轻易避免的。”

　　居民们称，他们经常遭到在喀土穆各地设立检查站的武装人员的抢劫和殴打。据联合国和多个维权组织称，该组织对妇女和女童实施了系统性和大规模的性暴力，其造成的巨大损失目前尚不得而知。“他们进入一个地区后，首先会对所有人施暴，”塔里克说，“先是强奸和性暴力针对妇女，然后逮捕并殴打男性。”苏丹快速支援部队未回应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的请求，并否认在苏丹存在性虐待的指控，称其为“捏造”。

　　苏丹军方称，首都周边的学校、医院和企业都被改造成拘留中心。大多数被关押者是被指控与苏丹军方有关联的男子，他们遭受了酷刑并被杀害。

　　穆尼尔·杰拉比(Munir Jelabi)今年 24 岁，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在喀土穆一家军事医院的病房里见到了他。他险些丧命，经过数周的治疗，他的身体依旧骨瘦如柴，皮包骨头。

　　他说，一年多前他在喀土穆的一个市场买食物时被快速支援部队逮捕，并被指控是苏丹军队的一名士兵。他被带到了喀土穆的索巴监狱，那里已被快速支援部队改造成其主要的拘留中心。

　　杰拉比说他的牢房里挤满了几十个人，他们经常被鞭打和折磨。“他们每天只给我们一小杯扁豆和一小杯水，”他说，“有些日子我们什么也得不到。”他说许多囚犯都腹泻，虚弱得连厕所都去不了。有人死了，尸体就在牢房里放好几天。

　　“我当时心想，自己永远也出不了监狱了。”他说道。

　　杰拉比于四月获释，当时苏丹军队已占领该城。

　　重建喀土穆

　　苏丹喀土穆州政府发言人阿尔提布·萨阿德表示，政府正在对重建喀土穆所需条件进行评估。他说：“这需要耗费大量资金，因为喀土穆的建设历时超过 200 年。”这座城市建于两个多世纪以前。

　　许多公共基础设施遭受了重大破坏。“这座水站建于 1930 年之前，已被毁坏。”萨阿德说道。数吨电缆被盗，这意味着电力重建将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我们现在考虑的是太阳能，因为要更换所有的电缆会非常困难，”他补充道。官员们还在评估许多被认为即将倒塌的建筑物的状况。“毫无疑问，重建将需要数十亿美元，”萨阿德谈到重建的巨大成本时说道，并补充说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埃及和中国都已承诺帮助重建首都。

　　萨阿德称，修复这座城市支离破碎的医疗系统也是当务之急。苏丹首都喀土穆的 37 家公立医院均遭严重破坏和洗劫，约 60 家私立医疗机构也大多遭遇类似命运。这一崩溃局面给尼罗河对岸邻近城市恩图曼的医疗设施带来了巨大压力。

　　在喀土穆，一场大规模的清理城市行动正在进行。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徒步前行，搜寻未爆炸的炸弹。拖拉机跟在他们后面，清理街道上的弹壳和残骸。但目前，这项工作只是触及了表面。

　　无人机袭击的威胁日益加剧，令大规模重建的希望蒙上阴影，在重建工作尚未开始之前就已破坏了其前景。然而，许多人仍在认真努力，决心重建自己的生活。

　　63 岁的艾哈迈德·乌杜马(Ahmed Uduma)逐渐清理着自家房屋残破处的灰浆碎块和堆积如山的瓦砾。这所房子是他的父亲于 1972 年在喀土穆建造的。战争开始时，他的家人逃到了苏丹港，但他拒绝离开。

　　他数月来一直躲在客厅里，子弹和弹片不断击穿墙壁和窗户，擦伤了他的膝盖和脸，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座普通的砖砌平房受损严重，但主体结构仍完好无损。

　　“现在我们正在重建它，愿真主保佑，”他说，“我们会成功的。”